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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
第一个视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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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秦雀酱777
时间:
2022-12-3 21:27
标题:
第一个视角
宁枝
01
第一次见到零星的时候,我十四岁。她站在蓝色的大玻璃窗前,浅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这个窗户。窗户外面是一条臭水沟
我不喜欢这个臭水沟,但是每当站在这面窗子前往外看的时候,这条臭水沟就真正变得好看起来。闪着动人的光芒,在她的眼睛里面流淌着。
那时的她最喜欢穿一条已经穿的很旧的白色裙子,午休的时候静静地站在这面窗前。
这个学校很小,是某个很厉害的高中底下的附属中学,或许只是挂了个名字吧,总之很破很小,大多数人都是来这里混日子的。我也是。
我是相信命运的。即使刚刚转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我站在讲台上懒洋洋地自我介绍,我说我是宁枝,宁可枝头抱香死,不曾吹落北风中的宁枝。
其实没有人听,我也只是为了装逼耍个帅而已。
但是偏偏零星当真了。她很认真地将这句话抄下来,很认真地随着教室里零零落落的鼓掌声开始鼓掌。
她很喜欢我的名字。觉得我也许和这个名字一样有骨气,一身傲骨。
其实我只是腐烂到骨头深处的人而已。
所以我认为人们总是赞扬年少与十四岁,其实只有她是美的,因为她的美丽,所以十四岁也跟着美丽起来。
后来我们成了朋友。因为我愿意陪着她站在那个蓝色的玻璃窗前,听她用一种很开心的声音说,你知道吗宁枝,这条河流虽然很小,但是和另一条很大的河流互通的,它一直流,就会与另一条大溪流汇合在一起。
于是那臭水沟就不再是臭水沟了。
02
我一直在等一趟公交车。
现实里在等,赤着脚坐在高高的椅子上,伸着脖子往旁边的站牌张望。
梦里也在等。只不过那站牌上面没有号码也没有任何目的地。
后来我想,也许就和她总是望着那面窗子一样,是执念吧。
我们的执念都太深太深了,以至于快十年过后的今天,我还是迷茫着,朝她离去的路口张望。
03
那段日子我们几乎天天黏在一起。她学习很用功,说要上一个很好的高中。她说她有一个很好的家庭,只不过父母比较忙,总是在国外出差。
我不认为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。
初三的时候,她压力很大。她开始叫我“阿菊”,说那句诗说的就是菊花,我也喜欢菊花,以后就叫你阿菊好不好,阿菊?
我不喜欢这个名字,但是如果能让她在这种高压的环境里开心一点儿,我便也愿意了。
其实我一直没告诉她,我以前——遇见她之前,我一直不知道那句诗真正的意思。
初中毕业,她上了重点高中。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提着一大把菊花和一个蛋糕去见她。
她一个人住在很空的大房子里,她说父母偶尔会回来,不过能够回来她就很开心了。
所以她对于我的到来感到很高兴。
我笑眯眯地祝福她,我说零星,你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。
她问我上了什么高中。
其实相处的这几年她变得越来越孤僻,在学校里她只和我一个人说话,也渐渐不怎么开心,只有看见我的时候,才会在那张冷清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。
所以我们总是争吵。每当真正要吵起来的时候,我们就不再往下说了。
就如这个时候一样。我不愿意说我去了哪里,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,想要从我嘴里听到一个有她的未来。
可是零星,我们的未来是不相通的,就连这微薄的过去,我们都不该交错在一起。
那天我很快就从她家里离开了。
其实那天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。不过年少时的我不愿意称那为“家”,我愿意称零星那空荡荡的屋子为家,愿意称那蓝色窗子后的臭水沟为家,我都不愿意说,我生活的地方是我的家。
我有一个神经质的母亲。母亲有天生的双向情感障碍,伴随着严重的精神疾病。她认为她和我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。
母亲总是麻木的说着,错了,一切都错了。
母亲也在不断的自杀。
我十岁那年,看见母亲神色平淡地,狠狠割断了手腕上的静脉。后来的每个雨天,她的手腕都会疼痛。那是一种让人发疯的疼痛。
我一直不知道她是为何那样狠心地。
后来她不再自杀了,而总是掐着我的脖子说,该死掉的只有我,如果我没有出生就不会给人带来痛苦。
宁枝,你是罪恶的出生。你的出生给很多人带来了痛苦。你应该用你的余生去赎罪。
说完她又会觉得我可怜,泪眼婆娑地盯着我,瞧着我脖子上青紫的伤痕,把我拥在怀里。
宁枝,活着很痛苦吧?太可怜了,要背负着罪恶活下去。如果死掉的话便可以结束这一切痛苦了,宁枝,活下去真是太可怜了。
零星得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我看见母亲将煤气罐打开,然后平静地爬到了床上。
她说,宁枝,我们一起死去,结束痛苦吧。
我从屋子里逃了出来。
那是我第一次没有阻止我妈的自杀。因为我知道,她不想一个人死。
但是她还是死了。
我从零星家里回去的时候,屋子里已经全是恶心的味道。我打开门,很平静地看着。
那几秒里面我是平静的,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平静。
结果我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零星穿着那条白裙子,在老旧的楼梯间里,奔向我。
她握住我的手,扯着我朝外跑去。
刚踏出这栋楼,就感受到一股热浪在背后蔓延。
母亲的屋子爆炸了。
那天晚上天空很蓝,我们的背后一片狼藉,地上也乱七八糟一团。
我们什么也没有说,她就这样紧紧抓着我的手,向前奔跑着。
背后渐渐燃成了一场大火。这个老旧的小区只住着几户人家,我很无所谓的想着,除了我妈,或许也没有人会死在这一场火中。
后来我才知道十五岁的我是对的,那场大火的确只烧死了我妈一个人。
后来我也明白十五岁的我是错的,那场大火不仅仅只烧死了我妈一个人。
回到那一刻,她穿着白裙子,白色的球鞋踩在破烂的地板上,我被扯着,随着她往前跑,出神地望着她的侧脸。
好像那一刻就是永远。
——错落的脚步,零散的呼吸声,大火燃烧的时间里,我看见脚下,掉落一大把信封,随着热浪飘起来,又轻飘飘落下去。
*
第一封信
「亲爱的宁枝:
一中的环境很好。饭菜也比我们初中好多了。我有了一个新朋友,即使她总是说我土,问我为什么还用着写信这么老土的方式联系人,我也还是挺感激她愿意和我做朋友的。
宁枝,这里的天空比我们初中的要好很多。可是即便如此,我还是想念初中的那个大玻璃窗。即使这里有比那美的多的湖,我也更想回去看看,那一方玻璃后的河流。
你什么时候有空呢,我们再一起回去看看,好吗?
祝
平安喜乐」
她上高中的第一年,我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。她给我寄了很多封信,都带着几分温柔的期愿,希望我能够再次和她一起,站在蓝色的玻璃窗前,欣赏那条臭水沟。
她从来不叫它臭水沟。即使她已经看见了更大的江,更美的湖,都还是想重新站在那面窗子前。
零星,我说啊,你已经站到那蓝色窗子里边去了。而我却真真正正地,来到了窗外的臭水沟里。
零星,你知道吗?其实我现在很后悔与你成为朋友。
因为牵手的时候,生命线会交错哦。
*****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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